台中夜晚的風徐徐吹著,連帶著心情也受到起伏,從來我都不是個會為自己感到後悔的人,只因為我從來都不做後悔的事情,對我而言,後悔的存在是該然的,但勇於不悔的氣魄更是必然的。

「你剛說什麼?」對於我剛的話她似乎不是很清楚。

「什麼說什麼?」我故意跟她裝傻。

「那句什麼好的。」

「妳是說,更好的男人?」我又裝傻了一次。

「你知道說那話的意義嗎?」

「有些事情,未必要知道,因為一切盡在不言中。」我在嘴唇比了噓聲的手勢。

「對妳來說,什麼是好,什麼是壞,我想妳自己是最清楚的。所謂的人生總是這樣,卻始終不是妳想的那樣,但正因為如此,這才是人生,才有許多可能。」

「你想說什麼?」

「人生的許多可能並不在於能不能,而是妳是否遇的到那個人。」我從口袋拿出一張面紙擦掉她的眼淚。

「如果有一天,當妳遇到了,請妳告訴我,因為我遇到了,我一定第一個告訴妳。」我將喝完的咖啡罐丟掉,拍了下身體。

「你為什麼……」

「現在還不急,等妳想通了在告訴我。」我拿出手機,示意著時間已經不早了。

沒有給她機會說話,我便先發動機車,準備載她離開。

我看了下手機,時間是晚上十點多,這次我沒有問她要去哪,因為我已經知道哪裡才是她應該的地方。

當我載她回花店時,已經是十一點多了,就這樣直到我目送她離開進去裡面時,我都沒給她機會可以說話,即使有,也都被我岔開話題,我很清楚她想說的是什麼,只是我覺現階段還不是時候。

對於晚上的事情,我心裡多少有底,也知道她想說什麼,但我想還是秉持著一句話。

「一切盡在不言中。」

那天晚上我很反常的失眠了,之所以用「反常」這字眼來形容,是因為我向來都是個很好睡的人,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我練就一身,只要躺著就馬上睡著的功力。記得以前大學和阿木一起租在外面時,他總是很羨慕我可以這樣,如果要用最貼切的話形容,就是「大難崩於前,而不懼於色。」

從我上大學以來,讓我失眠的只有兩次。大學那兩次分別是大一剛進去聯誼時,那是一次很痛苦的經驗,痛苦到讓我事後需要花極長時間做心理輔導,只因為事前我沒有做好心理建設。

不知道為什麼,對於我們這種師範體系的學校,要找聯誼就像登天一樣困難,但當我大一剛進去幾個月,卻被附近的一所大學相中,用「相中」這字眼來形容其實不為過,因為事後我才知道跟我們聯誼的學校,是以亂槍打鳥的方式,就是對鄰近學校廣發「英雄帖」,當時年幼如我,卻不知這是我夢魘的開始。

跟我們聯誼的是一所有醫職體系的學校,我始終記得聯誼前幾天的事情,我們男方的主辦人是阿木,聽說當時聽到對方學校放消息時,他便自告奮勇的接下。

「相信我的專業,這次對象一定是正妹。」這是聯誼前幾天,他在班上這麼說。

「你怎麼知道是正妹,難道你有鑑定過?」這時候同學甲說話了。

「嘖嘖,所以我才說你們太庸俗了,以我二十年的經驗,聽他們聲音就知道一定正的。」

「聲音跟人有什麼關係?」這時候同學乙也開口了。

「你們聽過黃鶯嗎?」

「嗯嗯。」甲跟乙同時點頭。

「當我聽到對方聲音時,我一直以為是黃鶯在跟我說話,那清新脫俗的聲音,有如出谷飛翔的那般天籟。」

他所謂的飛翔和天籟,一直到聯誼那天,我才知道他的黃鶯根本就飛不起來,至於天籟就不用說了。

「你好,我是這次女方的主辦人,我叫小姿。」對方女生這麼說。

「小……姿……」如果不是親眼所見,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什麼叫做顫抖,我看著阿木的眼神閃爍著,就好像在死前的告解一樣。

「靠邀,還真的很小隻。」跟我同行的同學甲開口了。

「小隻就有這等份量,那大隻的話不就……」同學乙也開砲了。

「媽的,結束後我要把阿木阿魯八到死。」我憤怒的說。

雖然說每個人的定義都不同,但如果以一個常人的標準而定,這個小姿,絕對不是小隻,而且重點來了,這個「小隻」並不是只有一隻,而是一群。

從我目測看來,那個小姿身高大約一五x,至於體重的話,保守估計是七十x,在她後面那群就不用說了。

「這就是你的黃鶯嗎?」我很不爽的說。

「呃……總會有誤差的。」看的出來,阿木的心已經碎了。

「我沒說過我要跟小象隊聯誼。」旁邊的同學甲乙同時開口了。

用小象隊來形容雖然有點不道德,但眼下我們的心情卻找不到比這更貼切的形容詞。

「怎辦?要撤退嗎?」我用手肘頂了下阿木。

「頭都剪了,能不洗嗎?」他說。

「可以啊,頂多回家再洗就好。」

「我們已經騎虎難下了。」他又說了一句話。

「但我不想當武松啊。」

就在我們陷入絕望之際,遠處我突然看到一線署光,那光線之耀眼,足以將我們從黑暗的地獄中拯救出來。

真正的黃鶯出現了。

「對不起,我遲到了。」在我們跟阿木心裡交戰思考如何和小象隊拉鋸時,她的出現帶來震撼性的變化。

「妳是?」我問。

「我是小姿的朋友,叫做婷婷。」

本來一干人要退出的念頭,自從婷停的出現後,全都打消了,只是有句話說的很好,叫做「僧多粥少」,以現在來說,僧侶的確眾多,但相對的妖孽也不少,至於婷停,就當她是天使吧。

我稍微計算一下現場人數比例,男女相加是二十人,也就是男女各十個,這時候問題又來了,天使,不,是婷停,婷停是那十分中的之一,以目前局勢看來,只有一個人能幸運生還。

人的本性這時候便開始跑出來,由於聯誼是採抽鑰匙方式,由女方決定順序抽取,在我們把鑰匙交出去之前,只見有人拿出廟裡香火在做「過火」儀式,也有人取出脖子的十字架項鍊念念有詞,每當一名女生抽到鑰匙時,總不免激起一陣驚呼,當然這驚呼只有我們自己才聽的到。

那晚我很不幸的抽到「籤王」,也就是小姿。

至於阿木就不用說了,他抽到「籤王之王」,也就是婷停。

「幹……」我心中狠狠的咒罵他。

就這樣,我大學的第一次聯誼造成我的第一次失眠,到現在我依然記得很清楚,那晚阿木也失眠,只是他是爽到不行而失眠,我則是有如死裡逃生的悻存感。

一直到現在,婷停成了阿木的老婆,至於小姿,就不用說了,從那天之後,就再也沒聯絡了。

我在床上翻來翻去始終睡不著,即使時間已經凌晨三點了還是沒半點睡意,在百般無奈之下,只好打開電腦消磨,在電腦開機的這段時間我打了通電話給阿木,即使現在還沒天亮。

「喂?」電話那頭的他顯然還在睡。

「你在睡喔?」我故意問他。

「幹,只有你會在這時候打給我。」他就算還沒睡醒,卻還不忘罵髒話。

「明天要幹嘛?」

「什麼幹嘛?」

「明天本大爺要親臨台北,你最好出來接駕。」我很神氣的說。

「需要放鞭炮嗎?」他問。

「不用。」

「需要紅地毯嗎?」

「不用。」

「那你要什麼?」

「我什麼都不用,只要借你一天時間聊聊而已。」

「心情不好?」他似乎聽出我話中意思。

「算是。」

「嗯……」

「嗯是怎樣?睡覺還會便秘喔。」

「嗯就是知道了啦,明天本大神就特赦你晉見吧。」

掛上他的手機後,心中卻多了點充實感,電腦打開完後成,我登入msn,赫然看到兩個熟悉的帳號,一個是前女友的,因為該死的自尊心使然,即使分手了,她的帳號我依然留著,只見她的msn名稱顯示著「別離新人想故人,故人可還能不能?」

看到她的狀態我沒多大反應,只是暗自笑了幾聲,又在心裡罵聲幹,我就將視線移到另一個帳號上了。記得剛開始加她時,她沒打什麼名字,只有一串英文數字和一個@,於是我在這些組合上打了「野狼恩人小蓁」,而現在她的狀態後面多了一行詩,我記得很清楚,那是當時我在勤美誠品送給她的一首詩。

「試問倦鳥飛去哪,展翅翱落哪人家,倦已無力該何往,只盼今生可戀花。」

她的名字後面狀態多出了這行字,對我而言,那行代表的不只是一首詩,或一行字。

而是,一個開始。

 

﹡一個新的開始。﹡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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