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中畢業之後,小蔡並沒有繼續升學,而是接掌家業,然後等當兵這樣。

    我的一切在畢業那天之後全都風雲變色,小蔡和他的小女友分了,聽說分手原因是劈腿。

    巧合的是他的小女友也和我們一起畢業,只不過是國小畢業,轉到另個階段,叫做國中,而我跟小蔡則是轉到一個叫做「未知」的茫然。

     劈腿的原因我不知道,但小蔡絕對是被劈的那一個,以他那種憨傻個性。

    「一定是你看太多A片了,所以她要跟你分手。」我在電話裡這麼跟小蔡說。

    「說真的,自從和她交往後,我就很少看了。」他淡淡的說,語氣非常失落。

    「你知道我現在想什麼嗎?」

    「嗯?」

    「我想把他媽的劈腿那狗男女拖出來打。」他很鎮定的說。

    「……」

    「其實這樣也好啦,免得我老是害怕會被控告誘拐未成年少女,啊哈哈哈。」電話那頭笑的很大聲,然而我卻感受不到任何喜悅。

    「我剛跟我爸說了,我想去當兵,然後退伍之後就馬上結婚,我想娶外籍新娘,嗯嗯,俄羅斯的金絲貓喔。」

    「結婚記得跟我說,我一定會到場的。」我說。

    掛完他電話後,我忽然有種很失落的感覺,或許是因為小蔡吧。

    在愛情裡,我們都是失敗的,差別只在於,他擁有過再失去,而我還沒擁有就注定了失去。」

    高中畢業那年,我並沒有直接升學,即使當時以我的成績可以上很多不錯的學校,但最後我做出了一個讓周圍傻眼的決定。

    就是當兵。

    但傻的不只是我,還有阿哲。

    那年暑假我得知陳依婷考上台北的輔仁大學中文系,一間很有名的學校,然而我一點都不意外,因為以她能力來說,即使上台大,我也覺得可以。

    九月當她上台北唸書時,剛好是我在部隊的時間,地點是台中成功嶺。

    阿哲和我不同梯次,他在七月入伍,而我則是八月。

曾有人說過,當兵會變笨,這句話總是聽人在說,直到自己進去後才深刻發覺,並不是變笨,而是讓人更加痴呆,智商下降,腦袋破好多洞這樣。

 阿哲曾跟我說,當兵會讓人染上罵幹的習慣,但其實我認為正確來說是,會讓人染上更想罵幹的毛病,而一但染上,就很難戒了。

 我永遠都記得進去成功嶺第一天我瞬間被人理光頭的經歷,從我大略粗估計算,只花了不到二十秒就可以把我理成光頭,就像殺雞拔毛一樣,只是我們的光頭速度比拔雞毛要快。

 你會看到整排人井然有序的排一條人龍,等著被理光頭,那種場景真的是很難形容。

 在裡面之所以會讓人變笨原因在於,你完全與外隔絕,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事,當然包含陳依婷的事情。

 台灣的土地老實說不算大,但當你完全想見一個人但卻見不到時,你會瞬間覺得,這世界大到完全沒有邊緣,盡頭,看不到。

 入伍的第一天,我徹底失眠,每當我閉上眼睛時,腦中就會閃爍以前的事情,就像電影一樣,一幕幕的放出來。

 就這樣在裡面待了兩個禮拜後放懇親假,當看到大砲來見我時,我心中是無比感動的。

 「在過不久我也要入伍了,所以到時候變成你要去看我。」這是他見面的第一句話。

 「那是當然。」我說。

  當兵期間我依然盡力打聽陳依婷的事情,可惜的是一無所獲。

  徹底失聯了。

 我和阿哲的兵種都是陸軍,他是工兵,顧名思義就是做工的,很倒楣的是他入伍那時剛好遇到颱風,於是他有好陣子都在救災和排水。

 「幹,真的很倒楣。」他說。

 我是戰車兵,全名是戰車駕駛兵,但應該要說戰車好人兵,因為這種兵種就像好人一樣,什麼都得做,只要跟戰車有關的,你都要懂,而且搞到最好。

 部隊有個有特別的名詞叫做「全妥善」,意思就是某段時間會有上級長官來巡視,這時候你的班長或排長跟你說,希望你把裝備搞到最好這樣,最好是可以刷的像新的一樣。

 當過兵的都知道台灣部隊的裝備都很破舊,所以要搞的像新的,根本是不可能,可當上面壓力如排山倒海轟向你時,你說什麼都得搞出來。

 也許你花三天三夜搞出來的東西,只換來長官一句辛苦了。

 這很正常,在部隊裡的日子,剛開始會不適應,但有個東西叫做習慣,而習慣久了會自然。

 所以我就麻痺了,渾然不覺的。

阿哲說,當兵是他這一生當中做過最愚蠢的事情,因為你人生的一年就這樣浪費掉了。

就這樣終於撐到隔年,在我要退伍時,剛好是大砲要進去,讓人傻眼的是當初他以為再過不久會進去,沒想到是好久之後了。

退伍時間是六月,我跟阿哲都決定要重考,想繼續當回學生。

在我們當兵進去後一個月,小蔡就消失了,不知道為什麼他電話換了,離譜的是沒有人知道他住處,一直到我和阿哲重考那年的暑假,也就是要進去大學時,我們終於見到他了。

但他似乎永遠見不到我們了。

「他變成植物人了。」小蔡的爸爸很無力的說著。

若不是某次碰巧剛好在路上遇到蔡爸,我想我跟阿哲永遠都不知道他的事情。

「為什麼會這樣?」阿哲淡淡的說。

   「去年十月的一場車禍,之後就變這樣了。」蔡爸說。

    我和阿哲並沒有在小蔡身邊待很久,因為我們不忍看到曾經意氣風發活躍的他,現在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。

    一夕間,風雲變色。

    離開醫院時我和阿哲沒有說什麼話,就這樣很安靜的回家,

那天的空氣有種很酸的味道,刺激著我的嗅覺,那時我才深刻體會到,什麼叫做鼻酸。

我和阿哲說好要再繼續當同學,於是選擇了離家最近的學校,不知道為什麼,當我和他都各自當完一年兵之後,有很多感覺都變了。

「我記得你說高中畢業要去台北唸書的。」某天在 msn上他這麼問我。

「我也記得你說要離開家裡到外面去的。」我回了他一句。

「不知道為什麼,我突然覺得,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好。」我接著說。

「是因為覺得外頭不會比較好吧。」他說。

「總有一天我會離開,可不會是現在。」我說。

大學時阿哲依然持續著他的本業電機,而我則選了消防,一個很奇怪的科系。

每次當有人遇到我時,他們都問我,你是什麼系的。

「消防啊。」

「消防是幹嘛的?」

「全名叫做消息防堵系,也就是保護情報,以後做情報局的,類似美國的FBI,你看過不可能的任務嗎?就那個吊鋼索很帥飛來飛去的阿湯哥,我以後就是要做那個。」

「幹,超帥的啦。」通常對方都會這麼說。

「也還好啦。」我有點心虛的回答。

「問你喔,為啥你要念消防?」在我剛進去時阿哲這麼問我。

「那你幹嘛要念電機?」

「因為我只會電機,一日鎖螺絲,終生鎖螺絲。」

「以後你畢業出社會後,履歷專長可以寫,鎖螺絲。」

「你呢?」

「因為一場美麗的錯誤吧。」我說。

大學和高中是完全不相同的世界,前者是自由,後者是約束,但人很奇怪,被約束時會想作亂,一但自由時卻又懷念起那段約束的日子。

    這裡沒有高中很靠北的生教組長老丁,沒有會老是跟人傳一貫道的導師小劉,隨之而來的,只有陌生,還有等著我去適應的未知。

    更重要的是這裡沒有陳依婷。

    在我高中時,我總想著大學似乎是一個想怎樣就能怎樣很自由的地方,但一但升上大學,卻不是我所想的那樣。

    因為心不自由,而我知道有個牢籠困著我,那牢籠的名字叫做思念。

    我放不下對陳依婷的思念。

    有時我會打開那個被我塵封的電子信箱,想起那則被我砍掉的信,想著想著,就會開始去寫些東西,對我來說,那是最能靠近她的方式,也是思念她的一種方式。

    阿哲常說,我身上的顏色只有灰色,因為他認為,我不介於極端的黑,或者純潔的白,而是一個很敏感的點。

    從那之後,我就給我自己叫做大灰,而是後來大灰成了我在網路發表所寫的東西用的暱稱。

    記得大一剛進去時很瘋聯誼,正如同大學生所認為的,沒聯誼過的大學人生等於是白費了。

    大學期間我一共聯誼了四次,阿哲因為剛進去不久就交到一個女友,所以沒有參加過聯誼。

    因為念的學校在嘉義,所以聯誼都很愛去民雄鬼屋,印象最深的是某次聯誼時,我遇到了另個她。

    她是小萱,我人生的第二個女孩。

    那次聯誼的人數不多,大約只有八個,男女各四個,男方主辦人是我的大學同學,叫做光哥,一個會讓我從他身上看到小蔡影子的人。

    光哥是一個很嘴砲的人,可說是如果全身都爛光了,那張嘴可能還完好無缺這樣。

    我不知道他到底從哪找的,居然找到鄰近的護校和我們聯誼,而且他找來的個個都是正妹。

    我因為某個男生突然有事無法參加之下,以替補身份登場這樣,而我從原本抱持著去看看就好,變成了一場徹底改變我的開始。

   因為我遇到了她,闖進了我生命。

    

    *生命,改變了。*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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