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世界不會因為我住院而有所改變,不會因為一個我的存在與否而有所改變,但我深信只要活著,就是一個關鍵。

改變這世界的關鍵。

當我將因為發燒倒在路邊住院的事情將阿木說時,電話那頭的他整個笑到岔氣。

「幹,有這麼好笑嗎?」我很不爽的說。

「我以為這要在電視連續劇才能看到的劇情,想不到居然在你身上發生了。」他說。

「人生如戲,戲如人生。」我很驕傲的說。

「那這齣戲也太爛了,居然是男主角昏倒,然後被路過的女主角發現。」

「你不覺得這是命運的安排嗎?」

「去他媽的命運。」向來我就不是很相信命運,如果世上之人都只能受命運擺佈,那我想活著也沒什麼意義了。

「所以呢?」阿木對於我接下的回答很感興趣。

「什麼所以?」

「你的人生如戲,戲如人生啊。」

「所以我被人抬上救護車,就這樣在醫院躺了幾天。」我很平靜的說。

「就這樣?」

「不然呢?」

「害我期待了一下。」他語氣有點失落。

「雖然我大概知道你腦袋裝的是什麼,但我還是想知道你想說什麼。」

「咳嗯。」他刻意清了嗓子。

「幹,你是噎到嗎?」

「劇情的發展應該是這樣,首先你倒在路邊,那天還下著雨,你就這樣很無助的在地上掙扎著,想做什麼卻發不出聲音。」

「欸?等等,為什麼我要倒在路邊,又為什麼會下雨,然後在地上掙扎是怎樣。」

「這才是劇情的精彩啊,如果你過的太爽,觀眾就不會想看了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這時候的你倒在路旁,任憑雨啊水的在你身上蹂躪,就在當你覺得絕望,快要死掉時,女主角就出現了。」

「只是發燒而已,沒必要到死掉吧。」

「女主角看著生命猶如風中殘燭的你,便幫你叫了救護車,之後抱著你哭泣,而這時你想試著去安撫女主角,你因為發燒的關係,人暈倒了。」他沒理會我的疑問,繼續說。

「媽的,你當補教老師真是太浪費了。」

「其實我也是這樣認為。」

「於是乎你在床上躺三天三夜,女主角也在你身上陪伴三天三夜,等到你醒後,發覺女主角就這樣趴睡在你旁邊,你用手碰了下她,然後她就醒了,這時候的你們兩個就兩兩相望,所謂的相看兩不厭就是這樣,然後你們就這樣牽著她的手,之後……」

「幹……」我直接掛掉他電話,然後把手機關掉。

我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,反正像他那樣的腦袋會生出什麼東西來,我大概都知道,只是說真的,我還滿期待他這種劇情發展的。

「媽的。」我承認當下我的心情有點失落。

寒假剛過不久就染上感冒其實不是件很讓人愉快的事情,對於我住院的事情,我並沒有讓芊巧知道,我記得某次我騎車雷殘,只是一個小擦傷而已,她當天居然帶著雞湯出現在我住的地方,我真不知該說她傻,還是天真。

但她真的是個好女孩,對,可惜的是像她這種好女孩,還是有人不懂珍惜。

從我當教職以來,我覺得這工作最讓人稱羨之處,應該就是放假了,學生放假你也跟著放假,我想沒幾個工作可以做這麼爽的,但說真的,也沒有幾個工作能夠這麼讓人不爽的。

我在學校是專任,不是級任,記得當我進到學校時,校長曾問我要當專任還是級任,我毫不猶豫的回答,只要不是級任,專任也好,即使專任的薪水少了好幾千塊,因為我不會傻到要去當一群國中生的級任老師。

我自認我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,從我上課總是因為學生吵鬧寫斷好幾支粉筆就能看出,我印象中在我國中時,有次不小心看到我的級任導師在吃藥,現在的我想想,那一定是降血壓的,對對,一定是這樣的。

我深信,如果我當級任導師,可能哪天我也會坐在辦公室裡,從抽屜拿出幾顆血壓藥服用,以現在學生的素質來說,我可能幾條命都不夠用。

因為你不能打,打了,學生家長會槓上你,你也不能罵,罵了,學生家長一樣會槓上你。

「幹,那這樣幹嘛還需要老師。」這是我心裡的疑問。

對於這次寒假我其實沒什麼規劃,我只想找幾個地方漫無目的的走著,然後很巧的我都會走到那間花店。

我總很巧的早上出現在她店裡,這一待就是一個早上;我也很巧的在下午出現在她店裡,然後一待就是到她打烊。

然後我們會一起相約去逛夜市,去看電影,我們做著很多很像情侶才會做的事情,但事實上我們不是。

對於情侶這定義,其實我並不知道在哪。

也許比較八卦的人看到一男一女去看電影,那這人一定會說這對男女是情侶,我跟她經常這樣,但我們不是。

我不是八卦的人,但當我看到自己女朋友跟一個男人在喝咖啡,甚至擁入他懷裡時,旁人都認為他們是對情侶,就只有我不是。

如果看著自己女友倒在別的男人眼裡,我還能若無其事的,那我一定是瘋了。

不,從我接受我被劈腿之後,我認為我就沒有正常過了。

有好長一段時間,我非常的厭惡台北一零一,我甚至上網研究如何做炸藥,但網路只跟我說炸藥的原料是硫磺,卻沒教我怎樣做出威力強大的炸藥,好令我炸了一零一,讓一零一壓死劈我腿的狗男女;更有一段時間,我很厭惡咖啡,即使我有很深的咖啡癮,至少一天一杯的量,但內心的憤恨卻勝過我對咖啡的渴望,每當我喝到咖啡時,就會想起聯想起一串畫面,一零一、咖啡、狗男女,然後劈腿。

我不記得那段時間到底是怎過的,就好像你的人生突然被抽出一段,但那段不知道飛到哪了,你怎找也找不到,就算有,也是一片空白。

如果心是個容器,當我傾倒了感情給予別人,但那個別人卻把我的感情放掉,而把她感情倒給另個人,因為另個人也給予相對的回報給她,所以最後只是我一個人失衡,所以那段時間,我幾乎感受不到心的存在。

有時候我會騎著野狼在街上來回的騎著,但我不知道目的在哪,也許就是因為這樣,所以車子才被我給騎壞的,但也因為這樣,我才會遇到她。

也許就是因為這樣遇到她,我開始能慢慢感覺了。

那個失衡好久的「心」。

我很羨慕阿木,但並不是他現在的權力或財勢,而是他的勇氣。

「當你決定時,不妨放手一博吧,所謂的人生不就是場賭注,若不拿出籌碼下賭,又怎能贏取呢?」這是阿木說過的話。

不論是事業上,甚至感情上,他都擁有絕對的勇氣和自信,也許他曾失敗過,但總比像我這樣躊躇不前來的好。

阿木曾說過要我去寺廟拜拜或改運之類的,畢竟對一個剛放假不久的人就躺進醫院的我來說,這是最需要的,對於他的建議我有想過,但很快的就被我拋到腦後了。

我是個無神論的人,但這不表示我鐵齒或固執堅持之類的,相對的我對神明很尊敬,但也只到尊敬而已,並不會特別信奉。

對我而言,我信的是自我,還有我的祖先,在我看來這些才是最真實的。

阿木說,我跟小蓁這樣下去,早晚會出事情,但他始終沒說到底是什麼。其實他的話我也想過,如果扣掉大多數我自己的時間,也就是洗澡睡覺,我剩下時間都跟她在一起,要說我們根本沒怎樣,有誰會相信?

可幸的是,這不是鄉下,而我是一個人住,我不用去承受或擔心「人言可畏」這種問題,只因為我跟她之間真的沒有怎樣。

有好幾次我們看電影時,附近總是聚集很多閃光,然後你會看到閃光互相依偎著,沒錯,我承認我真的看的有點心癢,更有好幾次我們逛夜市時,身旁擁促的一樣是很多閃光,然後閃光一樣是手牽手走在一起,沒錯,我看的心也真的很癢,即使如此,我還是很鎮靜的。

當她被我載時,她總是很安靜的坐在後面,雙手輕輕抓著我衣袖,雖然這跟我想的不一樣,好啦,我承認我想的是她可以緊緊的抱住我,但這念頭想是想,卻始終沒有發生。

我們知道彼此缺的是什麼,只是現階段的我們,還不是時候去面對那缺少的「什麼」。

在我某天跟往常一樣,又很巧的出現在她店裡時,這時店裡來了一個客人,那是一個阿宅。

這樣說可能太過武斷,但當下我其實想不到該用什麼來形容他的長相,他戴一副似乎隨時會掉下去的眼鏡,因為眼鏡的框架有點大,所以他總是不時的用手去推,還有他都穿一件灰色的外套,藍色的牛仔褲,一雙有點斑駁的運動鞋。

他是常客,每天來店裡時都會先四處看了一下,就像個第一次進門的客人一樣,看完之後他會指著角落,那是放著茉莉花的地方,之後會用手勢比了一下,意思是要一朵,然後結完帳,拿著花後就離開了。

「他每天總是會過來,只買一朵茉莉,從沒間斷過。」小蓁說。

「從沒間斷?」

「是啊,除了週日之外。」

「收到花的女孩一定很幸福。」她接著說。

「為什麼?」

「茉莉花的花語,純潔真摯的愛。」她眼神盡是羨慕的說。

「其實這世上曾經也有這樣的一個好男人,送給一個幸福的女人,只是後來那個好男人已經不在了,而幸福的女人,也不再幸福了。」

「妳怎麼這麼清楚?」

「因為我就是那幸福的女人。」

「……」聽到她的話讓我瞬間不知道要說什麼。

「曾經是。」她刻意強調了語意。

「那現在?」

「現在只是一個在等待的女人。」

「等待?」

「等待哪天有個人把我身邊存在的一塊給填補。」

「嗯?」她的話讓我滿是疑惑。

「我的身邊多了一塊,它叫做空白。」她說。

 

*多的那一塊,叫做空白。*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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