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憶

 

 ﹡晚上的風依舊,街道依舊、景物依舊,正當一切如昔時,無形間卻有著什麼被改變著。

   不斷的,不停的改變著。

   若說時代的洪流是吞噬記憶的淹沒,當我全身濕漉滴淋之時,又有幾個人的過去能真正被帶過。

   走過一個地方,就會遇到一些人,而這人也許是你錯過的,或是你邂逅的,然後故事就這樣發生了。

   不斷的,不停的在城市上演著。

   故事堆疊了某個高度,就會在心中佔有一席份量,久了之後,就是記憶了。

   假以時日想起那些故事時,我更會想起,當別人成就活在我的故事之時,我是否依然會成為別人的故事呢?

   這故事可以不必為人所愛,只要有妳,更勝一切精彩。﹡

 

    即使是一條騎過無數次的台中街道,卻沒有像今天這麼的感覺。

    如果不是車子拋錨,我想我不知道有那間花店的知道,記得那間叫「玩花弄草」。

    如果不是她的拯救,我想現在的我也許還在推著破野狼不知道在哪待援。

    如果不是她,如果沒有遇見她,我想現在的我沒有這麼多的如果,這眾多的如果就跟佛家的因果一樣,如果沒怎樣,就不會怎樣。

    是啊,今天的拋錨,來的真是時候。

    如果以後在拋錨一次,那就讓我在遇見她吧。

    換上新電瓶的野狼果然不同凡響,那騎乘的手感就是不一樣,用國文中的形容詞來說,那愉悅的脫胎換骨之情,就連排氣管呼出來的黑煙都是清新的。

    我打電話給芊巧是否要出來吃個宵夜之類的,電話那頭的她語氣顯的有點懷疑,因為她知道我沒有吃宵夜的習慣,更明白我很少約人一塊吃飯的習慣,即使是跟它的次數也是寂寥可數。

    自從前女友離開後,我一直都是一個人,不論吃飯,逛街、看電影,都是一個人,就像我的野狼後面始終少個人一樣,座位顯的有點空盪。

    我們相約在一家看起來不太起眼的燒烤店碰面,之所以不太起眼是因為這家店就在我任教的市區國中附近,而雖然是市區,但開在一條小巷子裡,不起眼到就算你經過了好幾次你依然不會知道那是間燒烤店。

    原因很簡單,因為這家店的主人是個怪咖,他店只從中午開到晚上,而且只到十點就關門,重點是這家店沒有什麼醒目的招牌,只有一面看起來隨時會被風吹走的破帆布,帆布上頭寫著「大原燒」這三個字。

   這家店雖不起眼,但由於手藝一流,加上老闆很帥,每到營業時間總是高朋滿座,如果要我形容他的帥氣程度,我想就差不多像日本的偶像歌手吧,但這麼帥的人卻還是難逃跟我相同的命運,那是在我失戀,無意間走到這間店的事情。

   「什麼都好,先來杯酒吧。」這是我進到店裡的第一句話。

   「失戀了?」他一語道破的說。

   「是啊,是失戀了。」

   「酒肉穿腸過,雖說酒是首位肉是其次,但以正常來說,還是先肉後酒比較不會傷身體。」

   「傷身能好,傷心難癒,因為身體飢餓能用食物填補,心靈空虛卻不知道該用什麼裝填。」我逐一解釋著,一陣酸處瞬間湧上心頭。           

   「酒過心頭愁更愁,愁字拆開是心和秋,當心如戰國春秋如此紛亂時,又能不愁,既是如此,酒又能解愁呢?」他講的頭頭是道,邊說邊切著肉。

   「想不到現在的燒烤店老闆都這麼有學問。」我說。

   「學問不敢說,只是同感深受。」

   「同感?」

   「當你劈頭跟我要酒時,你的眼神就告訴我答案了,而曾經在我身上也出現過這種眼神。」

   「今朝有酒今朝醉,今朝有愁今朝解,明日酒醒身心碎,明日身醒又盼醉。」當他說完時,我從他眼神中感受到一股像是積鬱幾百年的感傷。

   「別看我這樣,我以前可也是中文系出身的碩士。」

   「這麼巧,我也是中文系的。」

   「不過現在只是個酒肉居士。」他說。

   「為什麼?」

   「因為情啊愛的。」

   「你聽過七年之癢嗎?」他倒了一杯茶給我問道。

   「聽過。」我點了下頭。

   「我還不到七年就結束了。」說完他拿出皮夾,打開夾層示意著我看一張照片,那是張兩人一起的照片,右邊男的是他,左邊則是另個長髮女生。

   「這是?」

   「我的未婚妻,正確來說是,是前未婚妻,因為他現在變成了人妻。」 

   「呃……」突然間我不知道要說什麼。

   「因為她,我有過連續一個月都在跟酒做朋友,喝到最後就連肝都差點掛掉。」

   「當我喝到身體出問題時,才發覺我居然得了猛暴性肝炎,醫生跟我說,隨時都可能死掉時,我才恍然大悟。」

   「那年我才二十六歲啊,但我卻深刻的感受到,原來這就是死亡的感覺,就好像你隨時都會跟這世界說掰掰。」他接著說出一些話,且語重心長的嘆口氣。

   「那為什麼中文系出身的你,現在會開燒烤?」

   「這世上存在著很多為什麼,就好像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的未婚妻會變成人妻、為什麼我會喝酒喝到差點掛掉,又為什麼你今天會遇到我,為什麼我會跟你說這些話一樣。」

   「這些為什麼也許有答案,又也許問題的成立就根本不存在答案,但我唯一知道的只有一點。」

   「什麼?」

   「那就是我還活著。」

   「一但死了,就什麼都沒了,如果我因為喝到暴斃,就沒有今天的這家店,你也不會走進來,也沒人跟你交談了。」

   「聽你說這麼多,我還是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開燒烤店。」

   「因為我是繼承家中的。」說完他夾了一塊燒肉給我。

   「我沒點肉啊。」我指著那塊肉說。

   「就當是請客加上慶祝吧。」

   「慶祝什麼?」

   「慶祝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。」

    從那之後只要我有空我都會來這吃東西,雖然每次來都很多人,但他總是會預先幫我留個位置,而且他知道我喜歡安靜,所以總是很少找我交談。

    如果說這又是命運的安排,是否我該感謝前女友呢?

    倘若沒有她的離去,我就不會心生失意而來到這,就如同上帝說的,認識這家店的老闆,彷彿是祂給我開的另扇窗。

    芊巧到裡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,店內的客人已經所剩無及,也差不多要打烊了,到最後老闆索性把店關起來,只留下我跟他,還有芊巧三個人。

   「今晚就當是慶祝吧。」我說。

   「慶祝什麼?」芊巧滿臉不解的問。

   「慶祝緣分吧。」

   「那好,就慶祝緣分吧。」老闆從櫃臺拿出兩罐啤酒。

    我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跟芊巧說,她眼神顯露出一種期待的表情,就像小孩在期待著明天會有什麼玩樂一樣。

    自從前女友離開之後,我似乎已經好段時間沒有像這樣愜意的心情了,或許同是過來人的我們性情使然,店裡的我們三個,都是各自擁有的過去,然而自己卻成為別人過去無法成就未來的人。

    兩罐啤酒很快就見底,我看著時間是晚上十一點,雖然來這家店的時間還不久,卻是我第一次在這待這麼晚。

   「你相信緣分嗎?」老闆突然丟出這問題出來。

   「很難叫我相信,就像前女友會離開那樣;卻也叫我不得不相信,就像我會遇到你們一樣。」

   「對你而言,我們只是那其一而已,真正的還沒出現吧。」

   「哪天遇到了,帶來給我看看吧。」他給了我一個微笑。

 

    ﹡就慶祝,相信緣分吧。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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