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很熟練的拆掉野狼車體側邊的電瓶護蓋,接上變壓器的電源之後,只見她又開始巡視其他地方,那感覺就好像你到一間機車行請師傅幫你看車子一樣。
我一直以為我到機車行,但當我看到「玩花耍弄」的店名時,我才恍然認清,這裡是花店。她的每個動作,手法都會讓你覺得她是一個師傅,但從她穿著上看來一點都不像。
一頭還不到肩膀的短髮,白色的上衣,衣服上有一個紅色的愛心,上面用白字寫著「LOVE」,那衣服的尺寸有點小,正確來說是,太過合身,合身到你能夠清楚的看出她的玲瓏有致,我不得不承認,我看到的不只是衣服上的愛心,還有撐起愛心的……胸部。在那之下的是條淺藍色的牛仔褲,加上一條咖啡色的皮帶,而踩在腳下的是雙粉紅色的耐吉球鞋,不管從那個角度看來,她都像是青春無敵,活潑洋溢的鄰家女孩,那感覺活像是漫畫或偶像劇中才會出現的一樣。
重點是,她真的很正,我不知道該用花店正妹來形容,還是該用黑手正妹來敘述,因為她正拿著一隻扳手在車子移動著。
「那個……」看著她的身影讓我產生很大的好奇。
「怎了?」
「我都不知道原來花店有這種服務。」
「什麼服務?」
「會幫車子充電。」我指著變壓器上的線路說著。
「哈哈,那我想全台灣可能只有我這間花店才有。」她很自豪的說。
「所以妳真的不是黑手?」
「妳看過這麼漂亮的黑手嗎?」
「有啊,現在就有一個了。」
「你說話還真甜,想必不少女生都很喜歡吧。」
「喜不喜歡我不曉得,我只知道如果車子拋錨可以遇到妳的話,那我就算每天車子掛掉也甘願。」
「看在你這麼會說話的份上,我就在幫你一次吧。」
「什麼?」
當她說完時,她又從店裡拉出一條打氣管,很仔細的幫我檢查輪胎氣壓,那動作之熟練讓我覺得,就算她從後面生出個什麼維修器材,我想都不會覺得奇怪了。
「妳真的不是黑手嗎?」我又問了一次。
「黑手沒這麼漂亮吧。」她一樣回答我同樣的答案。
「有啊,我已經遇到一個了。」
「所以我們還要重覆剛剛的對話嗎?」她說。
「不不,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車子會掛掉而已。」
「很簡單的問題,因為沒電了,車子沒油不會動,加滿油沒有電也不會動,如果說油是車的食糧,那電瓶就是……」
「車的肺,對吧。」我接著說。
「你怎知道?」
「剛剛在路口妳跟我說的。」
「所以說,這台車的肺已經不行了。」
「可妳不是在充電嗎?」我指著電瓶說。
「剛我看了一下,這電瓶已經不能用了,從外觀看起來應該好幾年了。」
「不,是十年了。」聽她這麼說我才想起,從我知道這台車以來,這當中並沒有換過電瓶。
「以目前來說,就算充再多的電它也流不進去,因為肺都破了,空氣又怎能流動呢?」
「也許我該試著來點人工呼吸之類的。」
「那你請便吧,我可以幫你打個洞好方便呼氣進去。」
「現在的花店都這麼人性化嗎?」
「因為科技啊。」她指著正在充電的變壓器上說。
「科技跟人性有什麼關係?」
「因為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。」
「哈哈哈哈。」然後我看著她整個笑到不行。
大約過幾分鐘之後,她看著變壓器上的指針搖頭,雖然沒說什麼,但表情無疑是間接宣判了死刑。
「照這樣看來,電瓶不行了,因為電都流不進去。」
「所以?」
「所以要換掉啊。」
雖然我是這台車的主人,但現在的她似乎比我更了解野狼的性能,即使我相處了將近十年,卻遠不及她接觸還不到一小時。
她很熟練的關掉變壓器開關,之後又拿起扳手拆下電瓶,那專注的表情又讓我覺得,她真的不像是賣花,而是修車的。只見她看了好一陣後似乎得到什麼答案,然後又進到裡面,但當她出來時這次卻什麼都沒有。
「我以為妳這次進去是不是又會生出什麼東西來。」我有點失望的覺得。
「什麼東西?」
「因為妳先是變壓器,又是扳手的,就算妳突然變出一個電瓶,我都不覺得奇怪了。」
「不會讓你失望的,我雖然沒有什麼,但不該有的還是有。」原來她從裡面拿的是一件外套,和鑰匙。
「不該有的……」我看著地上的變壓器和扳手跟背後的花店形成強烈的對比。
「在那之前先幫我顧下花店吧。」她很帥氣的穿上外套,然後準備發動她的得意一百。
「……」就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,我就看見她騎著得意一百消失在眼前了。
聽說古人有個習性,只要看到什麼或想到什麼就會很自然的用文字抒發出來,那可以是一首詩,也可做一段詞。記得以前大學時教授這麼說過,「當你總是能把周遭化為字裡行間時,那麼你就是個真正的文人了。」對此我想當今世上只有一個傢伙有這能耐,那就是阿木。
那是在我們大一,也就是我剛認識他時,我一向本著沉默是金,淡薄平靜的大學生活,但這傢伙卻在進到大學之後不到一個月便傳遍整個師大,而且還成為師大傳奇。
當時他很喜歡一個女生,那女生是鄰系的學姐,什麼系的我不是很清楚,我只知道那學姐等級是「係花」的層次。阿木不是那種暗地喜歡寧可放在心底內傷,也不要公開打槍被發卡,很快的他便寫了一封情書給那女生,據他本人說詞,那情書內容是身為人類的他以來,寫過最感動的一篇信。
「其實那已經不能算是信。」他很交傲的說,邊說還不忘掬把男兒淚。
「可那還是篇信不是?」我很不削的回應。
「一直當我寫完時,我曾想過用些詞來形容,但我發覺我錯了。」
「哪裡錯?」
「這是篇連神都為之動容,天地為之哀嚎、四季為之變色、若說當年中日簽的馬關條約決定了國家尊嚴存亡,那我想這篇應該足以動盪且左右世界命運了。」
「如果我是女生,光看字頭我就不行了~」
「幹,你在豪洨沒關係。」
後來事實證明,他真的錯了,而且錯的一塌糊塗,如果神知道了,可能會賞他個天譴。他那篇鬼哭神號的信,真的讓那學姐光看字頭就不行了。原因很簡單,據說那學姐看到字首就毫不猶豫的把它撕了,而且是當著阿木的面。
「我不會是第一個撕你信的,但也不會是最後一個,而且你不是我的菜!」那學姐很帥氣的說。
但真正讓阿木轟動並成為傳奇的,並不是他被學姐打槍,而是他之後寫了一首詩,真可謂是徹底的文學人之魂。
那首詩叫「菜跟論」,當時我曾問他為什麼不是「根」,而是「根」,原因在於他所要表達在於,在「菜」之後跟隨的理論。
人各所愛,好壞不同,人生如土,軀殼如菜,
很可惜我不是妳的菜,這當中之因叫人費疑猜。
是好是壞碰過明白,當妳感受我的愛,相信愛上我的菜。
人各所愛,妳錯太快,感情如水,靈魂如菜。
妳該惋惜沒有選擇我,良心煎熬已是不該,
選好選壞妳怎明白,若妳能懂我的愛,等於愛上我的菜。
菜是清脆的,唯有吃過才能懂,別被外表蒙蔽,是非常人那才是我,
正當妳走了,浪費我這株菜,明日之果,今日所栽,
妳會後悔沒有接受我,眾人皆醒妳醉不該。
當時阿木把這篇「菜跟論」洋洋灑灑的用毛筆寫了一大張就這樣貼在那學姐的系辦公佈欄,路過的人也許不曉得這在寫啥小,但卻都知道這在影射人。
但很快的,那傢伙就受到報應了,而且是現世報,在他貼完隔天,我們中文系辦的公佈欄一樣被貼了一張用毛筆寫的詩,那毛筆力道之剛勁,不難想像當時下筆之人心情之忿恨。
我有所愛,好壞怎懂,你若塵土,身影如菜,
很明智你不是我的菜,這當中之因不用明白。
是好是壞早已明白,當我看到你的愛,不會喜歡這株菜。
早已有愛,本是應該,思緒如火,心情很賽。
我很慶幸沒有選擇你,發你好卡這是活該,
看好看壞我最明白,與其要我當你菜,不如求死還更帥。
菜是長蟲的,光看外表就會懂,何必了解內心,浪費時間那不像我。
正當我走了,丟棄你這株菜,明日之因,今日何哉。
我會確信沒有接受你,眾人皆醉我醒應該。
這首詩很快便在系上廣為流傳,甚至一度轟動全校,當我看到這首詩時,我一直強烈感受到,如果阿木心底存在的是文學人之魂,那我想那學姐擁有的應該是更強烈的文學人之魄,可惜的是她竟然不是中文系。
就這樣當我想起這件事情時,在看看現在周遭的,除了一台變壓器和拋錨掛掉的野狼之外,還有背後強烈產生突兀和衝擊感的花店,不管怎麼想都不搭。
就在此時,她回來了。
騎著她的得意一百,機車還多載個電瓶。
﹡我不明白是妳的所有,花店的變壓器叫我費疑猜。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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