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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 我跟小純之間其實不算熟,真正跟她認識的是黑肉,他們隔著的是世上最近的距離,距離近到只要一根手指頭就能碰到,因為黑肉就坐在她後面。
     不知道為什麼,小純總是很照顧黑肉,特別是考試時,關於這點總是讓我覺得很曖昧,但我卻不知道要怎樣去形容他們的關係才好。
     他們偶爾會鬥嘴,會吵架,吵到後來可能會打架,但不管怎樣打,輸的人絕對是黑肉。
     「好男不跟女鬥,這是每次他打輸時的藉口。」但說穿了,是因為我們有把柄在她手上。
      一人得道,雞犬升天很適用在我們身上,得道的是黑肉,升天的是我,我們都是屬於那種不愛唸書,也不知道怎唸書的人,最後的一年我不敢說,可過去兩年,我們是靠她的「援助」一路挺過來,卻是不爭的事實。


      她的全名叫黃雅純,據她說詞,她們家是很典型的傳統家庭,名字也是很傳統的超級菜市場名。 
      在她上面還有三個姊姊,分別是雅婷、雅惠、雅珍,而且每個名字都有含意,一直到生下她時,因為不曉得要許什麼才好,所以就用純,希望她這一生都能這樣純粹無邪的。
      如果說名字真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,或左右一生,那我想她純粹的個性也許都用在唸書上,就這點而言,的確是這樣。
      她跟我們一樣都住在同個村莊,但要找她出來是件很困難的事情,只因為她有個榮兵退役的老爸。
      在我跟黑肉看來,生長在那樣的家庭是件很不幸的事情,尤其當她始終被灌輸軍事教育時,那樣的觀念會讓人很想死掉,即使這年頭已經沒人打仗了,可即使時代變遷,理念卻未必會改變。
      要改變一個人是很困難的事情,就拿她父親來說,人生有大半輩子時間都在打仗,在這樣的環境使然,長久下來根深的觀念更是難以移除。
      她的頭髮總是短短的,但仔細一看會發覺這當中有些參差不齊的長度,這是黑肉口中所謂的叛逆,在我看來,卻是種堅持自我的態度。
      我們想了很多種方法想努力約她出來,但不管是什麼方法只要遇到她父親,都變的無法成立,每次想看她父親,總會讓我想起陳亦鈴,他們身上都存在著一種別人難以形容的氣,前者的他是殺氣,後者的她則是死氣,但不管是哪一種都有一個共同點,那就是我們都無法靠近。


      跟她老爸面對面時,你會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,更別說是聊天了。
     他的腔調是很典型的外省腔,就拿普通對話來說好了。  
     做什麼,他會說「幹啥!」而且那個幹字的音量還會特別高亢,不用,他會說「甭用」,甭字拆開的意思就是「不加用」,那樣的詞義總是讓我們無法了解,更別說跟他相處在同個屋簷下。
     我們前後打了兩通電話到她家,第一通是我打的,很不幸的被她父親接到,即使是隔著相當距離的電話,話筒那端傳來的強烈壓迫感還是讓人懾服。
    「請問是黃雅純同學嗎?」我問。
    「你打哪來的,要幹啥阿?」電話那頭是她父親。
    「我從我家電話打來的,沒幹啥。」我說。
    「我問你是打哪來的,幹啥去了。」這時候的他有點激動。
    「我是從我家打來的,真的沒要幹啥。」我握電話的手有點顫抖。
    「沒要幹啥,幹啥打電話,我操你媽的。」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。
    「我真的沒啥可幹,我只是……」
      然後我就被掛電話了。
     再來是第二通的情形。
    「請問是黃雅純同學嗎?」打電話的人是黑肉。
    「你打哪來的,要幹啥阿?」
    「我從學校打來的,想找您女兒訪談」
    「你誰阿,幹啥找我女兒。」
    「是這樣的,我是老師。」
     然後沒多久他們就聯絡上了。
     這樣的結果總是令人難以接受,但更扯的是,她老爸居然會相信他是老師這種事情。
    「你就不怕到時候被發現嗎?」我說。
    「幹,要是會怕就不會做了。」他用一種很帥氣的語氣說道。


     跟小純的那通電話其實沒有多大幫助,到頭來我們所知道的,還是停留在陳亦鈴喜歡金城武的「愛你愛不完」的階段。
     隨著七月二十日的逐漸到來,心中卻還是沒有底,這點總是讓我覺得很焦急。
    「只要是女生,應該都喜歡會動的小東西吧,像是小狗之類的。」這是黑肉跟小純那天唯一的談話內容。
    「意思是要我抓隻狗送給她囉?」關於這答案總是讓我很迷惘。
    「學校的小黑不錯。」
    「……」
     小黑是學校一隻流浪狗,小小一隻又髒又黑的,因得其名。只是想起那狗就會讓我覺得,人們對狗的取名都很沒創意,外表黑的就叫小黑,白的就叫小白,黃的就叫小黃,萬一哪天狗走失了,世界上小黑何其多,誰會知道哪隻小黑是你的。
    「要是我養的,我絕對不會取這麼俗的名字。」黑肉說
    「至少也是,阿湯哥或藍波之類的。」
    「……」
    先撇開生日禮物不說,在那天要把她約出來是不可能的,所以最重要的,要如何把禮物交到她手上才是重點。
    「我看還是攻堅吧,先把她老爸幹掉,然後把另外礙事的家教也幹掉。」
    「幹,你怎不說把你自己也幹掉。」
    「如果哪天到盡頭時,你會不會想起我呢?」就在我一籌莫展時,我又想起她在勝興車站說的話。
    我把這句話拆開來去解讀,假設「如果」和「哪天」是兩個人,這兩個人相約要一起到盡頭,我想當這兩個出現時,就是時候了吧。
     我承認我瘋了,因為我還是不知道要送什麼才好。


     七月二十的前一晚,我跟黑肉相約到鎮上的提防發呆,這地方就像是我們的秘密基地一樣,只要遇到不能解決的事情時,我們就會跑到這,也許就這樣坐阿坐的,答案就會跑出來了。
     鎮上的提防是個很安靜的地方,安靜到沒有人知道你什麼時候來,又什麼時候走,會來這邊的,也許都有不同的目的,但唯一相同的,就是都在找一種安靜,還有時間。
     我很喜歡給自己些時間,什麼都不做的,就算是發呆整夜這樣耗下去也好,對於現在的我來說,我覺得這似乎是必然的。
     今晚的提防人潮依舊寂寥無幾,旁邊有一群看起來比我們還要大的人在玩煙火,隨著煙火從無到有,瞬間的劃破黑夜,帶來短暫的璀璨光明,那感覺讓我感到有點寂寞。
     即使那時候的我,還不知道什麼是寂寞,又為什麼會寂寞。
     說穿了,我們都是深受電視影響而動搖情感,以及擁有情感的。
   「如果說,禮物不是實體的,你覺得如何?」看著天空的煙火,我突然心有所感。
   「這會很帥嗎?」
   「把黑夜炸掉,你覺得帥不帥?」我說。
   「這種事情,就交給我吧。」他用一種充滿肯定的語氣說。

    *這不會是最好的,但會是最特別的,只要有妳的話。*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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