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推開老爹的門走到外面,向我做了個眼神,示意要我跟上去。
當我隨後跟上時,只見他靠在電線桿上一手插著口袋,一手則拿著打火機把玩,若有所思的樣子。
「散步嗎?」我問。
「就陪我走段路吧。」他說。
我們一路上很安靜的走著,我跟彼此他並行,走了一小段之後又繞了回來,現在的他就好像當出我在誠品見到的樣子,只是他沒有背吉他,但我卻一直想起他那時彈著吉他的樣子。
「抱歉阿……」
「為什麼跟我抱歉?」
「因為讓妳滿足我這種無理的要求。」
「是指散步嗎?」
「是阿。」他說完後從口袋拿出一根菸點上。
「不,其實我還滿喜歡的,只是一直沒有機會。」
「說起來,是我該感謝你才是,先是帶我去看夕陽,又請我吃飯,還有那杯咖啡,現在又陪我來散步,如果要說抱歉,那人也該是我才對。」
「這感覺,我不曉得已經遺忘多久了,即使像這樣只是繞著相同的路在走,那感覺對我來說都是奢侈的。」
「也許你覺得很難相信,但對我來說就是這樣,我每天總是有畫不完的圖,做不完的工作,如果說人生讓我覺得有意義的,我想就是誠品吧。」
「誠品?」
「我很喜歡,誠品給我的感覺,應該是說,只有在誠品,我才覺得是活著的。」
「所以對妳來說,有意義的就只有誠品?」說完後他又吐了一口菸。
「不盡然吧。」我說。
「我一直在想所謂的意義是什麼,是有跡可循的,或者不違常理的,還是說,忠於自己的。」
「就拿我手中的菸來說吧,這包菸的名字叫做大衛度夫,一包要價65元,也許在不抽菸的人看來,我是花錢去買燃燒,燃燒金錢,也燃燒生命,但誰能定義這當中的價值或意義呢?」
「這很難說吧。」我搖了下頭。
「當我痛苦時,這菸總是伴隨著我;在我快樂時,這菸也始終伴隨著我,也許只是抽了一口,在肺部繞阿繞的又吐了出來,當然我自己也很清楚,這是傷身的,但我無法去決定,這當中的價值,好壞。」
「如果當初不抽,我想就不會衍生這麼多問題了。」我說。
「當人回想當初時,就已經來不及了。」
「所以你後悔了?」
「如果後悔,就不會做了,因為我該做的,並不是去後悔過去,而是決定讓自己在未來時,不再後悔過去。」
「過去?」
「過去的未來,就是現在。」
「而現在,我也不後悔。」
「恩?」
「曾經的我是甘於讓尼古丁充斥靈魂,而今,我想沒必要了。」說完時只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,停了好久才吐出來。
「我的過去或思念,就像這根菸一樣,我點了一把火去燃起,而後燃燒殆盡,每點一根,就燒一次,然後又是一次思念,但是不管我點了幾根,依然無法回去過去,或讓不自己不再思念,既然如此,就讓它放棄燃燒吧。」
「所以你要放棄思念?」
「不,我只是學會用另個感覺去面對。」
「過去的思念不會被改變,因為過去的是歷史,這歷史不會被改寫,既然如此,就去接受吧。」
「現在的我,已經不需要它了。」他將手中還在點燃的菸一甩丟往旁邊,連帶著口袋的那包大衛度夫一起。
「那麼你需要的是?」
「我需要的是,一個人。」
「人?」
「那人就是妳。」他靠近輕輕的擁抱著我,但我沒有閃躲,反倒是不自覺的留下淚來。
「我從來都不知道,當我失去她時,還能再遇到妳,我更不知道,原來妳就是最初的盡頭。」
「最初的盡頭?」突然間我想起剛在咖啡館時,峰哥說的那些話。
「唯有這裡,是永遠也填不滿的,相對的,它也不會只是空虛的。」他指著胸口說。
「曾經,我的靈魂也是滿的,因為一個人的存在,它是完美的,但也因為那個人的離開,就像靈魂被抽空似的,我都不知道,我還不是我了。」聽他說完後,我想起以前的那個男人,我摸著脖子,當初扯開項鍊留下的痕跡彷彿還在。
「這幾年,我從一個人,變成兩個人,又從兩個人變成一個人,這當中的改變之快,讓我無法喘息,但現在……」
「妳不會是一個人,也不會是兩個人。」
「因為,妳跟我之間,會是我們。」
「我們?」
「一種,不分妳我的我們。」他看著我的眼神是如此的透徹,彷彿能看到他的心一樣。
「妳知道這條巷子嗎?」他指著老爹旁邊的小巷說。
「峰哥說,這是條永遠無底巷。」
「無底巷?」
「峰哥以前執意的女孩,也和他來過這地方,走著一樣的路,散著一樣的步,可惜的是,他是他,而她也還是她,當那女孩離開這巷子時,頭也不回的就走了。」
「他不追嗎?」我問。
「這並不是追不追的問題,而是心的感覺,如果她無心,即使強拉她回來,又有什麼意義?」
「該走的,始終不會為你而留;該留的,就不會走。」
「所以你現在呢?」
「我不會走,因為我想留,我想為一個,能讓我覺得值得的人去留。」
「也許你該知道,這價值並無法是平衡的。」
「既然做了,就有它的存在價值,與其現在不做,讓以後去後悔,倒不如現在去做,以後才去後悔。」
「你不怕後悔?」
「既然做了,就不會後悔。」
「你……」
「當我第一次為妳彈歌時,我就不曾後悔了。」
「聲音都出去了,你就沒有選擇餘地,因為這是對聽眾的負責,也是對自己的負責。」說話的人是峰哥,他後面還背著喝醉的小芸。」
「你怎麼?」
「我怎麼會在這裡,對吧。」
「妳朋友醉成這樣,難道妳要我扛回宿舍嗎?」他說。
「我相信你不會的。」
「不,其實他會,別看他這樣,被他灌醉帶回宿舍的女生可是多到數不清阿。」王昱說。
「真不愧是我朋友,這麼清楚。」
「該不會你真的……」
「哈,真的要帶的話,那人也不是我,而是他,至於要帶回去的人麻,就看那人要不要跟他回去了。」他將目光移到我這裡。
「妳覺得呢?」他看著我說。
「那就看你誠意了。」在我說完時,他突然將我擁入懷裡。
「這樣的誠意,你覺得呢?」
他抱著我開始哼唱一首我從沒聽過的曲子,節奏不快,循序漸次的,那景象就好像當初的城市光廊,清亮的嗓音劃破了小巷的寂靜。
旁邊的峰哥只是笑了笑然後離去,巷子只剩下我跟他而已。
我還來不及去寫完這首歌,剩下的空白給誰記得,
沒有太多時間能成就完整,那一年被記憶的我們。
很多時候總要去取捨,就當是應該的負責,
愛情從來不是一個人的責任,那是誰被遺忘的天真。
我沒有足夠的天分,幾萬分之一的可能,
如果我們之間向來不會是完整,剩下的靈魂還有幾分。
要用多少時間才算走完所謂的一生,路的那頭誰會是我的人。
如果等待是為了妳的出現而鋪陳,緣分不就是這樣的過程。
我可以有幾萬分之一個可能,讓天分給個幾分,
靈魂所以應該完整,那該是妳才能讓我認真。
我無須信仰天分,只要有妳就是我的神。
生命之所以能完整,那該是你才是填補我靈魂的那一分。
*等待是為了完整而去過程,過程是為了成就那應該的緣分。*
全文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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