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又再次來到這裡,一個叫做老爹的地方,循著一樣的五福四路,直線往鼓山區,然後轉了好幾個巷子。
   雖然只是第二次到這地方,我卻沒有任何生疏的感覺,差別只在於,這是我第一次在白天到PUB。
   白天的老爹大門深鎖,夜晚的燈火朦朧,現在則看不見一絲生機,就在我想打道回府時,只見峰哥拿出一把鑰匙,然後打開,之後招待我進去。
  「為什麼你會有鑰匙?」我問。
  「因為我是峰哥。」
  「你是誰跟門會不會開有何關係?」
  「有,因為只有他會幹這種事情,偷偷打一把鑰匙,趁著白天沒人時好進來偷酒喝。」旁邊的王昱也說道。
  「幹,真不愧是我朋友。」峰哥說。
  「你們真的?」就在我還沒說完時,一輛藍色小貨車開進來到我們旁邊,車上是老爹的主人。
   Una姐。


  「其實是我給他鑰匙的。」Una姐說。
  跟那晚抽著菸的她比起來,現在的Una姐就像是另外一個人,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女生開著貨車,她穿著一件黑色的上衣和長褲,顯的有點凌亂,或者邋遢,很難想見晚上的她會變成一個吧台正妹。
  「這家店只有我一個人撐著,如果沒有幾個男人來幫我,也許早就倒了。」她說。
  「妳是說,這家店都是妳在經營的?」我疑惑著。
  「本來是兩個人的,後來因為一些原因,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。」
  「恩?」
  「喝完酒之後,在慢慢說吧。」說完她指著車上的貨要峰哥搬下來。


   推開老爹的大門,感覺就跟那晚一樣,只是總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麼。
  「店內什麼沒有,酒最多,想喝什麼就說吧。」
  「有什麼適合的酒嗎?」我問。
  「適合人的,不是酒,妳該說,能適合酒的會是什麼人。」Una姐說道。
  「?」我搖了下頭充滿疑惑。
  「每杯酒都有它獨特的含意,和濃度,不管是龍舌藍或伏特加,我調完的每杯酒都有適合它的人。」
  「我還是不懂。」
  「還記得嗎,Pink Lady。」峰哥說。
  「恩,我記得這是我第一次到這邊,我指著牆上的琴酒時,你跟我說的話。」
  「一杯好的調酒並不在於多精準的比例去合成的味道,而是在於那酒給人的感覺。」
  「紅粉佳人阿。」說完時,他嘆了一口氣。
  「紅粉佳人並不適合我,因為我是一個人,但我每次來時,我卻還是點了。」
  「為什麼?」
  「因為我需要紅粉佳人,所以它需要我,當我一飲而盡滑落喉嚨時,我心裡會覺得好過一點。」
  「你到底?」
  「沒事,他只是想起一個人而已。」王昱說。


    我給自己一杯啤酒,畢竟大白天的喝高濃度的調酒感覺不太合適,之後環繞著店內的四周,我才發現白天的老爹給人一種很深的孤獨。

     會來這裡喝酒的,都不會是你認識的人,但目的都是差不多的,有人來這找感覺,有人來這排遣寂寞,隨著酒精下肚,和幾根菸的燻然,讓人麻痺了心,也許只有一個晚上的短暫,但卻是許多人追求和想要的。
     在我跟他們簡單說出我在公司的事情後,當他們問我之後打算時,我只是搖了下頭,給了一個很勉強的微笑。
     「做什麼都可以,起碼妳要對的起自己。」Una姐說。
     「也許,會先休息一陣再說吧。」我聳了下肩。
     「至少現在的我,我覺得才是我自己。」我說。
     「那你們呢?之後有什麼打算?」
     「如果找不到好工作,就是回基隆吧。」峰哥說。
     「基隆?」
     「繼承家業囉。」
     「那你呢?」我將目光移向王昱。
     「跟他差不多吧。」
     「這樣阿。」我有點落寞。
     「妳還是可以到基隆來找我阿。」他說。
     「是這樣沒錯,可到底還是有段距離,不是嗎?」
     「如果說,有人希望我留下的話,那又另當別論了。」
     「恩?」
     「那就要看是誰希望誰留下,誰又能為誰留下囉。」Una姐說。
     「自從小沁離開之後,我還是第一次看他帶女生來這邊。」她又接著說道。
     「看來他對妳很在意呢。」
     「我?」聽她說完後我有點臉紅。
      在旁邊的王昱則是點了一根菸,峰哥也喝了一口啤酒,突然間兩個人都不說話,若有所思的。


     「他們怎麼了?」我將目光指向他們跟Una姐問道。
     「應該是,在沉思吧。」
     「沉思?」
     「他們兩個經常這樣,一個抽菸一個喝酒,然後什麼都不說話的待上整晚。」
     「那……」
     「沒事的,他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而已。」
     「一個是曾經愛過卻失去的人,另一個則是無法愛過就面臨消失的人,前者跟後者之間,妳知道差別在哪嗎?」Una姐說。
     「?」我又晃了下頭。
     「王昱曾經愛過,而且是彼此愛過,但最後卻得失去,如果說人生的生老死別,喜怒哀樂,我想現在的他應該是最有感觸的,而阿峰阿,他愛的是一個不愛她的人,在還沒得到她的愛之前,她就消失了。」
     「消失?」
     「小沁的死去是離去,到另外一個世界,而阿峰的她則是選擇逃避。」
     「一個人要消失在這世界上是很簡單的,只要有心。」說完她從口袋中取出一根細長的菸點上。
     「當兩個寂寞的人相處在一起,只會讓人更加寂寞而已,因為黑暗中即使多了黑暗,也始終是黑暗,並不會因此有任何改變,唯有光線破曉照入時,這片黑才會有所變化。」


      這話聽來讓我心裡似乎想起了什麼,我的心中突然覺得有什麼被打開然後被抽出了什麼東西一樣。
      如果寂寞的他,而我也是寂寞的,那我跟他一起,是否會更加寂寞?
      Una姐說的話他們也都有聽到,卻沒有做任何回應,一樣是自顧的喝酒和抽菸。
     「在我看來,他的光也許出現了。」
     「光?」我看了下她,然而她卻給我一個很奇怪的微笑。
     「在小沁離開之後,我跟他做了個約定。」
     「約定?」
     「正確來說是允諾,我給他的允諾。」
     「如果哪天當他可以釋懷,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個人時,那就帶來我這邊,我會用心的為她調一杯咖啡,一杯最獨特的咖啡。」
     「咖啡?可妳這不是酒吧嗎?」
     「別看她這樣,她以前可是學咖啡出身的,後來想不開跑來這邊調酒,這一調就是好幾年。」旁邊的峰哥打破沈默說道。
     「在給我杯啤酒吧。」他拿著空杯指向Una姐。
     「都已經是過去了,當初的我只是希望他可以走出陰霾,而給他這個允諾罷了。」
     「Una姐妳到底……」
     「到底是怎樣的人,是吧。」在我還沒說完時,她就知道我想的是什麼。
     「我只是一個,活在寂寞,卻不想是寂寞的人。」她輕抽了一口菸,緩緩的吐出來。
    「我還是不懂。」
     「這家老爹,堆放著我的過去,曾經是我和我的男人所相處的地方,後來他死了。」
     「死了?」
     「他跟一個女人跑了,既然從我生命中離開了,那就當他死了吧,這樣我會比較好過一點。」
     「那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留在老爹?」
     「因為我活在過去,我也不想走出過去,對現在的我來說,我是寂寞的,但這寂寞對我來說是必然,也是我選的,我在這裡看過很多所謂寂寞的人,像我這樣的到處都是,當他們花個幾百塊在我這買酒時,我 是否也該有所回報,去排遣掉他們的寂寞呢?」
     「我不會因為這樣而堆疊更多的寂寞,但起碼我是有能力讓別人少點寂寞的。」
     「現在的妳最想做的是什麼呢?」他捻熄了手中得菸說道。
     「我?」我晃了下頭滿是疑惑。
     「我想,去看夕陽,妳要去嗎?」
     「去哪看?」
     「西子彎的落日。」

   
   *我希望我不是寂寞的,你也亦然。*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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