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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  吉他社是個很奇怪的地方,但奇怪的不是社團,而是人。
      就在我跟峰哥第一天到社團報到時,我們才知道,這根本不一樣。
      和我們所想的,完全不一樣。


      我們所以為的吉他社,就是一間感覺很普通的社辦,桌上放著幾把吉他和樂譜,然後一堆人怡然自樂的在彈吉他。
      但是出現在我們眼前的,是不能用感覺來形容的,應該說光是用感覺形容是不夠的。
      跟其他社團比起來,吉他社的面積明顯大了許多,甚至大了兩倍,桌上沒有放任何一把吉他,因為所有吉他都「吊」在天花板,在角落四周的是四顆超大的YAMAHA的黑色音箱,一看就知道花了很多錢,音箱旁邊放了一個櫃子,櫃上放滿吉他的教學用書,還有一本……


      「PLAYBOY。」
      「為什麼這裡會有PLAYBOY?」我說。
      「當然是買的阿。」一個留著長髮活像流浪漢的男生走了過來。
      「這裡不是吉他社嗎?」
      「是吉他社沒錯。」
      「那PLAYBOY?」
      「我要看的。」
      「沒有看過PLAYBOY,怎能算是男人。」峰哥突然插了一句話。
      「誰說的?」
      「當然是我老爸,而且我知道他床底下堆很多喔。」
      「……」


       留著長髮的男生並不是流浪漢,而是社長,仔細看了一下社團內除了他之外,還有另外三個人,一個趴在桌上睡覺,一個在旁邊玩手機,只有另一個比較正常,在旁邊彈吉他。
      「你們是新來的嗎?」
      「恩。」我跟峰哥同時點頭。
      「如你所見,我是這社團的社長。」
      「嗯嗯。」我們又點了一次頭。
       然後我看見那個流浪漢社長從天花板取下一把吉他,靠在一張桌子上,之後從口袋取出一片,他說叫做「PICK」的東西,再來的情形我就不會形容了,只見一把本來死寂的吉他在他手裡宛如有生命一樣,開始刷起了一段從沒聽過的節奏。
      「對你們來說,是為了什麼而學吉他的?」他突然丟了一個問題出來。
      「?」
      「很多事情都需要理由,但有時候做事情卻用不著理由。」
      「只要覺得是,就是了。」
      「認為對,那麼就是對了。」
      「你們認為呢?」
       我並不知道我是為了什麼而來學吉他的,雖然說是因為峰哥的關係,不過他的話卻讓我很認同,而且在我心中久久無法散去。
       流浪漢社長之後便沒有再說什麼,只是要我們隨便看看,聽他說目前整個社團只有四個人,加上我跟峰哥,就有六個人,跟其他社團比起來,人也許是最少的,但是社辦面積卻是所有社團當中最大的。
      「請問一下,為什麼社辦會這麼大間﹖」我終於耐不住心中的疑惑。
      「看到那個了嗎?」在旁邊玩手機的另個人站了起來,指著牆角的接縫要我看,仔細一看才發覺居然有施工過的痕跡,正確來說是,有本來牆壁的痕跡。
      「本來我們社團就跟其他一樣,後來因為隔壁有間空教室,為了方便以後作業,我們便叫人把兩間教室中間的隔牆打掉。」
      「……」
       後來我才知道玩手機的那個人叫做車神,據說是因為很喜歡玩賽車遊戲,而且其技術已練至爐火純青到達神人的地步,另一個趴在桌上睡覺的是阿傑,社長的同班同學,在旁邊彈吉他的則是阿偉,當初的創社元老。
       就在我們入社之後隔天,峰哥就退社了,速度之快讓我望塵莫及,到最後堅守堡壘的只剩下我ㄧ個,其實我也很想離開,因為對於一個全部加起來不到十人的社團,說真的,真的會讓人匱乏無力,不過之所以會讓我留下的原因是,因為一個人。
       峰哥說他理想的是一個舞台,類似樂團或者有爆發力的那種,對他來說,那不是他該嚮往,也不是應該追尋的,雖然他不知道他自己要的是什麼,但他很清楚那地方並不屬於他。
       他真正屬於的是,競技啦啦隊社。
       一直到我看見他穿著運動服在啦啦隊社練習時,我才惶然大悟,他之所以加入啦啦隊社的原因是……
      「這個社團需要我,我不去不行。」他給了我這樣一句話。
      「……」


       跟一般啦啦隊不一樣的是,競技啦啦隊多了好幾個高難度動作,像是拋人,空翻之類的,當然被拋的不會是他,以他遺傳到他老爸魁武的體格看來,要拋他的人如果沒有抱持著手斷掉的打算,那麼就是要有相當的覺悟。
       和吉他社比起來,他的啦啦隊社就真的很有規模,人數不說,光是男女比例就徹底贏了。
       全社加起來共三十人,其中女生就佔了十一個,所有女生一字排開,都算的上是正妹,而且重點是都還沒死會。
       就在他入社之後沒多久,他就跟所有女生都混熟了,而其中一個不用混就很熟的是,他的老朋友。
      「小郁。」


       我不知道他是從哪得知小郁在啦啦隊的事情,唯一可以確定的,他這次似乎是玩真的,因為他連衣服都買好了,只要一有時間就會往啦啦隊跑,一天當中除了睡覺之外就很少看見他了,但要找他還滿容易的,只要到他們社辦去,就一定能找到他。
       在競技啦啦隊中,信賴很重要,尤其是在拋人與被拋之間,拋人者必須心無旁鶩的保護被拋者;被拋者則要完全信賴拋人者的感覺,這當中只要少了任何一個都不行,那動作就無法完成了。
       我把峰哥加入競技啦啦隊社的事情告訴阿政,他是整個笑到不行,因為我還附了一張峰哥穿著啦啦隊服的樣子,其他人穿起來都很正常,就只有他不管怎樣看就是會怪怪的,一直到後來我才知道,那是故意的。
       他一直很嚮往漫畫北斗神拳當中拳四郎的樣子,穿著小到不行的緊身衣,只要隨便出力,感覺肌肉就會把衣服爆開一樣,因為除了競技啦啦隊社之外,他還迷上了另一個興趣,就是健身。
       阿政說台大是一個凡人所想像不到的地方,對他來說,他就是凡人,即使他以前在高中經常考上全校前十,但在台大中,他只是一個比平凡更加平凡的普通人,如果他是比平凡更加平凡的普通人,那我跟峰哥可能就是比普通更加普通的超級普通人。


       我曾經想過,如果當初峰哥跟阿政去念台大的話,現在會變怎樣,也許他跟阿政一樣是凡人,又或者他們當中會有人變成比凡人更加厲害的人,那我呢?
       中山電機並不是我真正喜歡的,但我又不知道我喜歡的是什麼,如果可以在選填一次志願的話,我想我可能還是會填電機吧。對此,峰哥總是說我這一生只有鎖螺絲的命,其實後來想想,如果鎖螺絲可以鎖一輩子,而且鎖到衣食無虞的話,感覺應該也是滿不錯的。
       是阿,如果可以鎖一輩子的話,應該也是滿不錯的。
       我不知道我和峰哥以及阿政之間誰的選擇才是對的,誰能保證台大出來的阿政就會比較好,還是中山出來的我們會比較差,但我在清楚不過的是,我們已經無法回頭了。
      「其實你可以選重考的。」峰哥說。
      「那如果好死不死又考上中山呢?」
      「這樣很好,你可以當我學弟,我又可以照顧你。」
      「……」
      「那如果讓我好運考上台大呢?」
      「那樣更好,你可以當阿政的學弟,他應該也會照顧你。」
      「意思就是要我當學弟就是了。」
      「你可以不要阿。」
      「那就別再想他媽的重考,好好唸到畢業吧。」
      「很多事情,都是做了才知道的,你懂嗎?」
      「就像你跟小郁嗎?」
      「不,我即使知道了,也要去做。」當他說出這話時,我發覺到他似乎眼框有點泛紅。
      「你知道她為什麼加入啦啦隊社的原因嗎?」
      「?」
      「因為她男友是他媽的社長阿。」
      「……」
      「那你為什麼還要加入?」
      「我已經無法回頭了,你懂嗎!」


       認識他這麼久時間,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這麼憤慨,當然這件事情我沒跟阿政講,因為我覺得不管是交情再好的朋友,總有不想提及的事情,特別是感情。
       心中總該空個位字留給秘密,用把心鎖封起來,也許一月兩月,或者一年兩年,甚至更久,都不會在拿出來。
       張義峰阿,為何如此執意呢。
   
       *我知道無法回頭,但我還是得走。*
    
   
     
  
   
   
  
  
  
  
 
  
  
  
   
  

    
    
   
      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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